凤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睡到了一间收拾得特别整洁的房间中。从房里的摆设看起来是个武将的卧室,摆着几件兵器、地图还有些兵卒模型什么的。
“你醒了啊。”边上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他扭头看去,好像是……那天在太守府看到的那个与太守交谈的将军,名字似乎叫田峰来着。记得当时他还出声为李凌辩解,应该是李凌在军中的朋友吧。
“吃点儿粥吧,几天没吃了,也不敢给你吃干的。”田峰将手中端着的一碗粥给到勉力爬起来的凤鸾手中,他把手去接,却因为手劲儿太小差点全翻在床上。
抬勺子吃了一口,寡得要死,想来是一粒盐也没放。
“李凌他人呢?”
“哟呵,你不是他干儿么?直接叫义父名字啊。”田峰有些好笑地看着面色有点发红的凤鸾。李凌身子骨比牛还壮些,就晕了一会儿,早就醒了,要吃要喝得精神的很。
他问过李凌,这小子是不是他豢养的……自然是被他一口否决了。切,收干儿子有不改姓的?给人家传宗接代啊?还有,他可是看见了那煽情的伤口,啧啧~李凌也真下得去手,给自己一道那么大的口子。
“说话呐!李凌到底怎么样了啊?”本来凤鸾见自己没事,还被田峰安置在他家中,心下对李凌的安危也有些放心,但见田峰对自己的问话久久不张口,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上去。
他毕竟是个小孩子啊,万一光他被放了怎么办?
看看这担心劲儿,李凌这“干儿”挺孝顺啊。不行,不逗逗他也太可惜了。
“李凌……李凌他……”田峰语音凄凉,把凤鸾听得心头更急了。
“他怎么了啊!?”
“他割开自己的血管给你喂血解渴,自己却……却没能挺过来。唉~这个傻子,三天没吃没喝还放血,牛一样的身板儿都顶不住啊。”
“啪”
凤鸾手中的粥碗摔了下去,溅了他一身,碗磕在地板上碎了一地,像他的心一样。
原来……原来……晕过去时候感受到的清凉,竟是……
天杀的啊!!!他李凌是脑子被狗啃了吗!?三天水米不打牙,还敢放血!还敢……还敢……
凤鸾只觉得心中好似塌了一块,再也带不动全身奔腾的血液、带不动喜怒哀乐的感情,这些东西堆在他破损的心口上,重重的压在他的心房上,让他感觉喘气都是那样费力。
为什么?明明,明明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英雄……为什么要让他亲手害死他,为什么啊!
“诶诶诶,你别哭啊,我其实是——”
“小鸾,你醒了啊。”李凌推门而入,看见的正是一脸泪珠的凤鸾睁着那大大的眼睛呆楞地盯着他。
“嘿嘿……放,放血的事还是真的嘛……”
下一秒,房中传出了凤鸾的怒吼。
“田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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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田峰家住了一天,稍稍恢复了一下元气,李凌就急匆匆带着凤鸾走了。至于陈家兄弟的案子……袁平放话让李凌领着县里的班子先查,有个样子了再回报,这其实就是变相承认了李凌在柴县的领导权。
其实这事本也就好解决,封城一共五个县:柴县、丁阳、谷山、蓬县与陵水,最富人最多的丁阳和谷山被袁家牢牢握在手里,柴县是最穷的县之一,又没驻兵,袁平才懒得管。至于关李凌那些天,只是打杀威棒,让李凌知道服从他的权威。
再说地方上的实力派更迭在这个时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要不少了他的税,不生什么乱子,他才懒得管那些穷地方。
回了柴县,李凌和凤鸾瞬间被一干焦急等待的人包围了,尤其是秀莲,抱着李凌哭得快软倒了……至于凤鸾,被她撅着耳朵打了几下屁股。
谁叫凤鸾偷偷出门不和她商量来着。
“那个,李大哥,你不歇几天啊。”站在县衙中,凤鸾对正座上的李凌道。
说着他还瞄了一眼李凌的左臂,那胳膊被厚厚的衣衫罩着,他自然是看不见什么。不过那看着就吓人的伤口,他在醒来那天就闹着扒开李凌的衣服看过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没伤到骨头,应该……但伤了筋也不好啊……
“这县里的事务一团乱麻,哪有那个闲功夫。”李凌愁眉苦脸地看着眼前的各种文书,头都大了,他在军中算过的最复杂的账也不过是半年多的军粮,让他经管一个县还是有些难度。
“你也别心急,谁都不是一下就会当官的,要慢慢练嘛。”凤鸾将手中提着的红枣银耳汤递给他,顺便交给了他一张纸。
“这是我给你打的表格,上面列着你这些时候要处理的大事,看看有什么遗漏没有。”
“表格?”李凌接过纸一看,上面写的内容还有那新奇的文字排列方式一下就抓住了他的眼睛。一段段文字被整齐地码在条条框框圈起来的方格中,看着极为舒坦。只见那所谓“表格”中写着“重分县田”、“整编县兵”、“抚恤伤残军士”等事务,而在这些大项后面还跟着一些具体的做事步骤,看上去操作性很强。
“不错、不错,小鸾啊,我说你小子和刘叔说的一样,真是文曲星附体了,这么简便的记事方法都能想出来。”李凌脑子虽慢却也不笨,看到这表格的妙用之后自然想到了举一反三,比如将表格用于记账可以让出纳更明晰,将表格用于记录户籍可以让一个人的身份信息一目了然等等。
“凤主簿这法子虽闻所未闻,但用在处理繁琐事务上却很合适。”边上的教谕孟伟附和道。这些时日县中事务繁忙,原来的文官又基本上被清理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嘛),他这个学官也只好先来县衙帮忙了。
“教谕、大哥你们也太抬举我了,话说你们觉得我提出来的这些建议怎么样?”
“不错,我看这些办法都十分可行。”李凌这话可不是敷衍,他是真的觉得凤鸾的主意不错。比如“抚恤伤亡士兵”这件事,凤鸾就提出了死者给田产且县中出钱抚养其妻小,伤者发给三年饷银并派到县中当衙役的处理建议,这下士卒们没了后顾之忧,自然会无畏血战。而且凤鸾还提出了将阵亡的将士灵位放入“忠义祠”的建议。
“凤小兄弟,这“忠义祠”是什么?”边上的刘强不解地问,县中有新官上任修一两座新庙倒也合理,但“忠义祠”这庙号可是从来没听过啊,难道是前朝的哪位圣贤?
“刘叔,这忠义祠,就是专门给你们这些冲杀在阵前的军士们建的祠堂。以后要是有谁作战阵亡了,他的灵位便会被放到这忠义祠中,永受香火,而且县中的百姓和学子也会定时来这祠堂祭拜。”凤鸾这话一出口,刘强当时就被惊得震在了原地。
这……他们这些厮杀汉,也能进祠堂?还能受县中百姓和学子祭拜?
“风小兄弟啊,这……这如何使得啊。”回过神儿来的刘强连忙出声反对。“这公祠都是英雄好汉、古之圣贤才能进的,我们这些粗鄙的厮杀汉如何进得?凤小兄弟,你这是要折杀我们这些厮杀汉呐。”
“刘叔,你可别把自己和军士们看这么低,没有你们的付出,县里的百姓哪能安康?我们又哪能闯得出基业来?这忠义祠,是每个阵亡的将士,应当享受的光荣,他们应当和那些圣贤一样被百姓铭记、崇拜!”
李凌这番慷慨之词说出口,不单是刘强,就连李凌也被震撼了。
李凌是军阵中杀出来的,自然知道军汉的苦。作战时军士不卖力会被上官杀,有了病或者伤之后遇上好一点的将官还会给些银子,遇上没良心的直接撇在伤兵营中当牲口一样养着。最惨的是那些战死的兵,上面发下来的抚恤钱经过层层克扣到家小手中的往往只有十之二三。厮杀汉们苦,他们的命更没几个人怜惜,哪里敢想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供在祠堂里,受香火和供奉。此举一出,兵心必归啊。
“小鸾,你这个建议太——”
“我刘强在这里替那些军中的弟兄,谢谢凤主簿了!”没等李凌说完话,边上的刘强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凤鸾和李凌连忙扶,拉了半天他才起来。
边上的孟伟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眉头一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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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李县男发了话,要改民屯啦!”
“你那消息早就过时了,大家伙儿听我说,我有个兄弟在县衙,他说这李县男好像要把民屯分了啊。”
“你拉倒吧,这民屯历来就是县老爷的私囊,人家吃饱了撑得会分给咱们啊。”
“你还别不信,这县衙门口告示已经贴出来了。”
……
民屯中,一群佃户在休息的时候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柴县的新掌管者李凌,据小道消息说这李县男不比那陈家的扒皮狗,对下人仁义。还有人在传县男准备将民屯分了。
这些传言,他们这些佃户一开始也是不信的。民屯被陈家掌管多年,这里的佃户被剥削得已经有些麻木了,哪敢想着那般好事?他们在陈家兄弟的授意下被分成了保和甲,由陈家的恶奴们带着在这民屯地中拼命劳动,可一年到头却难得吃上几顿饱饭。
说来也讽刺,这民屯一开始可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开出来的。《大许律》中规定,官府鼓励民众开垦无主的荒地,且将在地方征税计划之外的田地称为民屯(通俗点说就是县中的田地若已经足够完成朝廷的征税任务,那剩下多出来的地就是民屯)。这民屯地是县中私产,按律县民可用民屯之粮防灾济贫,可陈家人哪能放过这块肥肉?陈家兄弟不光吞了几乎全部的民屯,还在民众闲着的时候强令他们去垦新地,再将开垦出来的新地吞下。
可县衙门口白纸黑字贴出来的告示,却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改民屯的主意也是凤鸾想的,参考共和国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他搞了个“柴县新屯法”。这法的大意就是将民屯(包括陈家的私田外加抄家得到的民屯地一共五千多亩田地)中的土地无偿分给县中无地或少地的农民,分的标准是一户五亩,超过三口的家庭每多一人便多分两亩土地。同时还规定新民屯的农民们要按土地远近成立耕作队,由队中的农户投票选出队长,队长决定队中耕牛还有农具等的集中使用(没办法,凤鸾他们手中也缺钱,暂时还不能给每户租农具),以及推广良种和良法,通过互相帮扶让农田的出产更好。
至于农民们缺少种子、耕牛和农具的问题,凤鸾也建议李凌从抄家得到的钱中拿出整整两万两银子置办了两百头耕牛、五万斤粮种以及一千多套各式农具,这些农业生产用品会被无偿租给新民屯中的农民使用。
而田租么……若家中有参军的,田租全免,没有的话就按袁平定下的十一法收,绝不多收一分。
可以想象,当这样一份告示贴在县衙外被县民看到后,引起的轰动。
最激动的莫过于旧民屯的佃户,他们让懂字的人给自己念了一遍又一遍,哭得泣不成声。而缺田少田的县民则是奔走相告,纷纷抢着要来县衙办理领新田的手续。
这可是田,能出粮能养家的田!
“旧屯刘佳,家有三口,按例分田五亩!”县衙前,一个书记拿着田契递给一个满脸激动之色的老农。在他背后,还有如长龙般的队伍排着,每个人都在翘首以盼。
“谢县男老爷啊!”
那老农接过田契,一个头磕在地上,哆哆嗦嗦退走了。
“县民王二,经查有田二亩,家中四口,按例补田五亩!”
“小的谢县男重恩啊!”王二也有样学样的在地上磕了个头。
接下来的县民受他们影响,在收田契后都磕头,嘴里还说着些吉祥话,看得衙里的李凌和凤鸾一阵别扭。凤鸾自不必说,在平等社会生活的他哪能看惯他人磕头。而李凌则是觉得自己只是将百姓应得的还给了百姓,实在当不得如此大礼。
不过……他掌权安民的志向,算是开了个好头啊。
“李县男,经这一遭,您就将柴县的民心牢牢抓住了啊。”孟伟看着在衙前对李凌感恩戴德的县民,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做对了。
“怎么样,做青天大老爷的感觉不错吧。”凤鸾看着李凌翘起的嘴角,不知怎的,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小鸾,不要胡闹,别影响你李大哥办正事。”秀莲说着从后面的食盒中舀出一碗猪肝粥来。前些日子李凌失了不少血,这猪肝粥正好能让他补一补。
“秀莲,不用了,我喝过小鸾给的小米红糖大枣粥了。这小子逼我喝了足足三碗,涨得我差点吐出来。”李凌笑着推回了那碗猪肝粥,这几天小鸾有事没事就给他递补血的汤和粥,喝得他都有些腻了。
“小鸾,娘都告诉你今天娘要熬猪肝粥来着,你还浪费粮食。”秀莲瞥了一眼凤鸾,无奈的将自己的粥又倒了回去。
“我……猪肝里有细菌嘛,用它补血是不对的……”凤鸾的声音越说越低,脑袋也别了过去。
他何尝不知道母亲已经做了粥,可……罢了,他就任性这一回怎么了!
“这孩子,又在说一些听不懂的话了。”秀莲收着食盒,眼睛却看向了凤鸾边上那个打开的食盒,只见里面还有几样精致的小凉菜以及他特制的糕点。
得,下午的饭也不用她做了。
“小鸾倒是很快就接受了李凌呢,这孩子也算懂事,自己前些日子担心他和李凌处不惯倒是白操心了。”
这么想着的秀莲,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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